記者：鄭美姿

攝：Nasha Chan

兒子出世這兩個月半月以來，媽媽Flora的情緒沒有放鬆過。兒子出世後僅幾小時便須接受搶救，剖腹產的她迷迷糊糊連人帶床被護士推到NICU，夾硬撐起上半身讓兒子捉住自己的指頭，一邊喊話：「媽媽喺度媽媽喺度，唔好走！」看着BB慢慢有返心跳，那時兒子連名字也未取（兒子及後取名寶賢，「自強仔」是爸爸給他起的小代號）。

她在產後三日出院，趕到兒童醫院探望兒子，卻在醫院暈倒，於是又被白車送到聯合醫院，最後她自行到私家醫生求診，始發現跟她生產接受麻醉時、扭傷了頸椎以致血壓飆升有關，因此她又給戴上了頸箍，做完物理治療後又趕住看望兒子。「本來訂了月子餐，以為能在家好好坐月⋯⋯」最後她每日只能把月子餐放入環保袋，由屯門的家帶到啟德兒童醫院，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「坐月」。那時她和丈夫每晚都在醫院留宿，翌日早上再回家看望兩歲的女兒。

Flora說家裏的菲傭姐姐早前放假回鄉，「最開心是佢有返嚟！願意一齊跟我們度過這些艱難日子。」如今她由放產假，變成暫時的「停薪留職」，每日下午兩點幾去到兒童醫院，夜晚八、九點離開，「還要每三個鐘揼一次奶，其實仔仔每餐只能食到1毫升，但這是我唯一為佢做到嘅嘢。」

第一次聽到仔仔的哭聲

這些日子以來，她的心情都是隨兒子狀況而起伏。兒子一直插喉送氧，上週醫生安排他試轉鼻插，喉嚨首次鬆開，「出世咁耐，第一次聽到仔仔的聲音！他好微弱地哭了幾聲，我和丈夫立即哭了出來。仔仔把聲好好聽，聽到佢把聲，真係好感動。」那天媽媽給打了氣，心情大好。

「但前幾日仔仔洗腎出了問題，個人好腫，連洗腎水都因身體太腫而倒流出來。醫生說如果腹膜透析不行，可能要轉返血液透析，我個人立即又往下沉。」

由兒子出世至今，Flora和丈夫不斷思考和沉澱，究竟應用什麼態度去面對整件事情。「最開始時，我們好崩潰，好想留住兒子。慢慢覺得勉強留住他，他會很痛苦⋯⋯」她說現在交由兒子自己決定，「交給他選擇，如果他過到每一關，想繼續留在人世，爸爸媽媽一定會陪伴他，盡力保護他。」Flora頓一頓再說：「如果仔仔真的累了，我們就陪他走最後一段路。」

雖然夫妻每天在醫院逗留六、七小時，但實際能進入病房看兒子的時間，可能只得一小時左右。每次入去他們都要穿上全身的保護衣，最近第一次獲安排可以抱一抱兒子，丈夫Ricky立即把機會「讓」給太太，「由於仔仔身上好多喉管，所以我只能一動不動抱着他，第一次抱啊。」平時在病房內，爸爸會跟兒子談天，媽媽Flora會給兒子唱歌。護士提醒他們要多「觸碰」兒子身體，即使戴着醫療手套，「因為平時兒子和外界的接觸，都是打針、插喉，或者其他醫療程序；所以護士說我們要多些碰他，讓仔仔不要覺得每次碰他都是針刺等，唔開心和痛的感覺。」

爸媽跟兒子的暗號

於是媽媽總是用指頭溫柔地「戳」兒子身體的每寸皮膚，原來這也是她和仔仔之間的暗語。丈夫Ricky笑着補充：「仔仔在媽媽肚裏時，她常常隔住肚皮篤他。」而爸爸和兒子的暗號，則是這一句話：「他在肚裏時，我常常說：Hello我係爸爸！」現在他也總是用同一把聲綫去跟仔仔打招呼。

Flora說自己其實是一個悲觀又「好灰」的人，是丈夫Ricky常常替她洗腦注入正能量，「因為識咗佢，才帶我從黑暗中走出來。」原來Ricky經常會向太太搞爛gag，或者用「唔正常的方式」跟她相處，他接力補充：「例如在病房我見到老婆，會舉起手興奮地說：Hey my friend！好像很久沒見的樣子。」

兒子多了很多爸爸媽媽

但她坦言，其實以往兩人也經常鬧意見和「鬧交」，「反而因為仔仔出事，我哋溝通多了好多，關係更緊密，常常傾談和交換想法，丈夫常常開導我。」Flora說她學會珍惜，珍惜每朝早和女兒玩耍的時間、珍惜與四大長老的相處（四大長老也會每天到醫院探望孫兒），珍惜人生每一個環節。母親節她也是留在醫院度過，但她在兒童醫院認識了很多很強大的媽媽：「而且不止媽媽，還有很多強大的婆婆，強大的嫲嫲，她們都帶給我很多啟發。」

Ricky說，在醫院裏兒子多了很多媽媽：「其實我們照顧唔到仔仔，都是靠醫生、護士和病房的工作人員留意仔仔的舉動和喜好，再轉告我哋。所以我常常跟仔仔講，你多咗好多爸爸和媽媽呀，好多謝大家都愛自強仔。」